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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

十三

人在迷茫的时候总会认为自己是咎由自取,就像现在的我。所以我才能接受自己是个坏人,恶有恶报,已经遭受了到惩罚,我也就能心安理得,不用再受别人的轻蔑与批判了吧?

我真的累了。

从早读开始,一直到大课间休息,我在座位上动都没动。彻夜未眠的通宵,加上决堤的心理防线,趴在课桌上的我几乎是一觉不起。

数学老师看见我蒙头大睡的样子,以为我又打瞌睡。他严厉地呵斥我,催促我打起精神,直到他走到我身边,把我拉起来,才发现我的脸色难看到中毒一样。

高烧蔓延全身,仿佛一条火舌在心口,鼻眼,五脏六腑上下捣蹿。老师终于慌了手脚,赶紧联系我爸妈,当他们赶到的时候,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,包括刚才烤的我浑身干熬的热火。其实身体上的痛苦远比我想象中轻松的多,因为比这痛苦百倍的事情还有很多,比如我内心的煎熬。若是肉体的疼痛能暂停蔓延的思想,我想,这不失为一笔划算的买卖。

然而现实总是那么的滑稽。

当我日日夜夜盼望着放假,可以闲下来闷头大睡的时候,我总是得死撑着睁大眼睛,去盯书本上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符。而我希望能有任何事情把我从深渊中拽出,生活却开始变成一潭死水,逼我独自面对无言的宁静。

高烧的后果是休学。我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一整天后,不知道刷了几层漆的纯白天花板浮现在眼前,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我嗅着陌生的药水味,父母正守在病床旁。他们高兴我终无大碍,但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严重的病情还是把他们吓得不轻。医生说是压力太大,严重缺乏睡眠,要静养一段时间,于是父母也就狠下心,跟学校请了个长达一个月的病假。

就此,我失去最后一个逃脱深渊的机会。

一个人永远是独处的时候最会胡思乱想。若我重返学校,每天伴与熙熙攘攘的景象,或许这些痛苦的思绪来得也快去的也快。可我终究变成了一个人,没有同伴,没有希望。

最后我还是放弃了,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除了上网就是玩游戏。呵,可能我到头来也就是这么没出息的家伙,不管多大的伤痛,只要靠麻痹和逃避就能得过且过。人啊,都是这样漫无目的地活下去。

有时我也会想自己过得很冤,明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,却要遭受两个世界的不兼容所带来的冲击。我真的很喜欢她,如果人生要列出几个终极目标的话,她一定占其一。可对我如此重要的人消失了,关键我连她的音容笑貌都只能寄托于梦中,要是告白之后彻底被拒绝,我或许还能重新开始,但现在的状况就像我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分割,存放在一个我永远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,此生再也取不回来吗?

可我就算这么说,又有谁信呢?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都开始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,梦里有太阳,还有我喜欢的无名女生。

没有见过太阳的人,怎么知道阳光有多么温暖……

无处发泄的我,一日复一日地浏览新闻,查询自然科学相关的论坛,就为了找那么一点点慰藉,为了找寻我和她活过的证据。

某日,我突发奇想,记起一个叫约翰·托提的人。他是一位自称来自2036年的时空旅行者,曾在2000年期间在网上留言板发布了很多有关时空旅行的事情,当时引起了不小争议。他的许多预言有应验,也有模糊不清的,总的来说是位谜一样的人物。

我跟他的处境,会不会有几分相似呢?要是我把那个世界的事情贴出来,多少也算是聊以慰藉吧。

我抱着这样的希望,把华坤的理论发布到了网络论坛里。我虽然只是个高中生,对高深理论和核心算法没有理解,但真理永远是最浅显直白的,直白到你看到它,会想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么简单呢?于是华坤关于梦和平行世界的理论,真的引起了反响。

只是这个反响比我想要的要凶的多。

网上几乎是一面倒的嘲笑。理论很新奇,证明很直白,这在民科还有各路大神集结的论坛里很常见,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那么几个跳梁小丑出现,给屁民们提供些乐子。我忘了约翰·托提好歹每句话都说的有板有眼,科学理论还算扎实,至少不是我这个高中生能比的。我这样纯理论的东西,至少现在的科学技术根本无法证明,那它就是个笑话。

老实说,我连失望都失望不起来,似乎早就认命了。

“您好,能认识您一下吗?”

直到几天后一条看似骚扰的信息出现在我论坛的私信里,我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关掉。怎奈我除了时间,已经一无所有,所以我随意地回复了两句。

“你是论坛上找来的人吗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怎么?是嘲笑还是讽刺?”

“啊不是,您误会了,我是慕名而来。”

“慕名?我在论坛上只有骂名。”

“不不不,您的理论我看了,我很震惊,因为居然有人和我想的一样!这是我花费多年在论证的东西。不论其他人怎么想,我都致力于要用毕生心血证明它!请问能不能挑个时间,我想私下与您见一面。”

我看着这条信息,悬在键盘上的手突然哆嗦了一下。

“……我知道了,请问您叫?”

“华坤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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